(69)夏如旧,人空瘦(2 / 2)

相思曲 弗里敦的小柏林 2125 字 21小时前

崔景玄闻言,心中一阵酸涩,只是默然长叹。

没多久,宫中传下旨意,相思被册封为晋王妃,而长滟母子却依旧无名无分。将相思扶正为王妃,已是周恭简最大的让步。

周述的意思是让周晏承袭世子之位,周恭简却坚决反对。虽未正式册封,但看在周述的情面上,周晏已享受着世子的待遇。朝中诸臣,私下里瞧见襁褓中的周晏皆尊他一声“晋王世子”。

如此一来,鲁王周通等人颇有微词,认为周述不辨是非,偏袒前朝余孽,未免让人心寒。

南方的战事刚刚平定,西北又起烽烟——前朝旧臣陆焕在当地拥兵自立,割据一方。周翎与周述奉命率军前往平叛。周通虽也想随军出征,却被周恭简以“需辅佐朝政”为由留下。

虽有些不悦,但眼看父皇将大半朝中权力交予自己,周通心中也渐渐沉淀了几分,意识到这或许才是父皇真正的器重。

周述这一去,便是两年有余。夫妻再见,已是德宣叁年的夏日。

彼时的公主府内,翠竹掩映,槐荫如盖。相思立于廊下,牵着风筝线,神色恬静而专注。身旁的小周晏正欢快地站在石阶上,目光追随着高空中那只翩翩飞舞的风筝。

“娘,风筝飞得那么高,如果线断了,它会飘到哪里去?”小周晏仰起稚嫩的脸庞,眨着明亮的眼睛问道。

相思看着那风筝在湛蓝的天幕中时起时伏,心中微微一颤。或许它会被风吹落于尘土,或许会挂在枝头无声腐朽,又或许……

“它会飘到大江南北,说不准还能一睹江南春色。”

朗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,带着风尘未净的粗砺与温暖。

相思闻声回眸,只见周述伫立在廊下,来不及卸去铠甲,披风染着风霜,鬓边已有几缕白丝。肤色也黝黑了些,精神却很好,没有丝毫疲惫之态。

他眉目间带着不掩的笑意,眸光如清泉般温润:“晏儿,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?”

小周晏瞪大了眼睛,有些愣怔地看着眼前的人。那声音陌生又熟悉,仿佛在梦中听见过无数次,却从未真切相见。

相思眼底微微一酸,将风筝线递给一旁的连珠,弯下腰抱起小周晏,迟疑片刻才道:“这是……”

“我是你爹爹啊。”

她的话还未说完,便被周述截断。

小周晏从茫然到惊讶,再到欣喜,仿佛顷刻间豁然开朗。他看着周述,似在求证,又见相思未有否认,便立刻扑进周述怀中,稚嫩的声音欢快而雀跃:“爹爹,你是我爹爹!”

周述张开双臂,将他紧紧抱住,低头亲了又亲,絮絮问着近况如何,偶尔轻轻将他向上抛动几下,逗着他开心。

相思只在不远处望着,不言不语。

周述走上前几步,伸出手,仿佛要牵起她的。可相思却始终没有回应。他的手僵在半空中,片刻后又缓缓放下,掩去那抹不易察觉的尴尬。“我待会儿还要入宫述职。”他的声音依旧温和,带着几分试探,“我知道你不愿意去,我自己去就好了。”

顿了顿,周述似乎也找不到更多话题,只得勉强笑道:“翎儿也回来了。这次他在朔州立下战功,父皇很满意,马上要授他宣威将军一职了。”

相思微微点头。周翎才华出众,有这样的光景,也是意料之中。

入宫述职不过半日,周述便已回府。他径直走到相思的房内,只见她端坐在莲花榻前,檀香袅袅中,她捻着佛珠,低声诵念。青丝挽作云髻,不施脂粉,眉目清雅如远山烟岚。

这几年她已经完全沉浸于吃斋念佛的日子里,一如他所言在府内带发修行,似乎将所有的情绪与执念都封锁在那一卷卷经文中。

周述看着她,目光中流露出一抹隐约的痛楚与无奈。他轻轻咳嗽了一声:“相思,我想请崔大人来为晏儿讲书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

“那当然好。”相思抬起头来,“从前我也与崔大人谈过此事。如今你出面,自然比我更合适。崔大人诗才出众,有他教导晏儿,是晏儿的福气。”

周述点点头,喉间像是堵着什么。他站起身,目光迟疑地在她身上停留片刻,才转身离去。

周述回来之后依旧是住在公主府,白日里入宫商议政事,晚上夜夜留宿在书房,长滟那边倒是一次都没去过。

相思也不过问,她的世界渐渐化作一方小小的禅室,青灯、经卷、佛香,还有周晏,便是全部。

周翎到了议亲的年纪。周恭简与沉孟姜虽嫌弃他出身微贱,却也为他相看了不少世家淑女。

可周翎一一推拒,神情冷淡。沉孟姜斥道:“翎儿,你的六叔周遇如今孤身一人,你倒是学得像他了?”

周翎只是笑笑,语调干脆利落:“六叔志在社稷,我不过志在山河。若得天下平定,庙堂无忧,便是我所愿,至于旁的,并不重要。”